[原创]贡嘎穿越[上虞区户外运动协会·漂流蜗牛社]

几经斟酌，数番推敲，七藏沟穿越却因川西的暴雨而无法成行。于是，寻寻觅觅，终于回到了原点，那初始的憧憬，贡嘎穿越。

第一天:步出格西草原，榆林河畔，越过红石滩上木桥，世界一下子安静了，无数形状各异、五彩缤纷的野花填满了小径的周围。奔腾咆啸的河流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在了树林之外，但这又哪是树林了，满眼都是盛开的野花，那些低矮的灌木和零落的岩石都成了花儿们盛开的平台，石块中、灌木中，不时有一株笔挺茎株直穿而出，头顶一朵鲜艳的美丽傲然独立，而其它草丛、土堆更是开满了一株株如绣球、如蚕、如风铃、如串珠、如灯笼...甚至普通的野菊花，但却决不拥挤，各自在自已的领地用最饱满的花瓣演绎出最明亮的色彩，明亮而不炫目，如散坐在各自座位上的孩童，静静地忽闪着一双双无瑕眼眸。这里沒有枯萎的花朵，每个花瓣都定格在最饱满、鲜艳的状态，仿佛时间在他们绽放到顶点时停止了，真想就这样坐下静静凝视那小小的美丽，或许就可以这样得到永恒。散落的树木是一些低矮的松针聚集成一根根胖乎乎手指四处张开仿佛渴望抱抱的可爱小松树，和鹤立其中挺直如守卫长剑的高大杉树，这些长杉的枝杈上零乱地挂满了长长的缀满露珠的灰绿色松萝，阳光下烁烁生辉如可爱精灵们胡乱挂上的奢华古董项链。僕出林地，耳边立时充斥了喧嚣激流声，遍布滩地的红石如着了火般，这些疯狂的红色苔癣们指挥着榆林河横冲直撞，肆意咆哮，仿佛向笼罩林地的魔法示威。然而一入林地，一切又瞬间安静了，就这样在施了定身术的鲜花林地和打了鸡血的红色苔癣间穿进穿出，仿佛掉进了爱丽丝的兔子洞，时间在疯狂和魔幻中乱成了一团。

直到两岔河畔碎石坡前，整个山坡岩体崩坍成无数碎石从山顶直倾入河中并且绵延整个河岸不知尽头，在这些碎石上穿行，心浮气虚加上步步惊心终于把刚才的迷幻洗了个干净，但那个跃动的红影多么诱人啊，每当气喘嘘嘘地接近静静地等在前面的身影，红衫下黑裙就再次飘起，点在碎石上的双腿快如幻影地几下闪动，那团美丽的影子就又静静地停在前方的水边，美丽的卓玛，野性的藏羚羊，只为你的轻舞飞扬，但愿石坡更陡，石坡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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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身后勒多曼因冰川在浓浓云雾中不停变幻身形，忽尔角峰半露，忽尔冰舌吞吐，忽尔刃脊切出，但总不愿全部展露，脚下随着海拔的升高，先是碎石坡溪流淙淙，然后洒满白色间或点缀着紫色小花的大片草甸展开眼前，如缀满珍珠的绿毯直挂蓝天，然而却总不能抑制回头的欲望，那云雾里的片片雪白，如离散的拼图，前行的脚步每每缠绕于缺少的几块，终于翻上山坡一刻，远方陡然一道碎石城墙巍然耸立，狭长而锋利，从勒多曼因冰川脚下直入天际，生生将贡嘎西南坡分成了两半，日乌且垭口就是其中一个稍大的缺口，其它大大小小的缺口和岩石断口尖剌更是术如犬齿般遍布其上，真是不可思议，想象中山脊上的大平台与眼前这道长长的残刃真是天壤之别，垭口的称谓真是委曲了这道横亘天际的长城。前方片状碎石渐渐铺满了长城脚下的山谷，蓝色和紫色的野花在碎石边缘缝隙中盘桓而出，稀见的颜色和肉质饱满的茎叶与荒凉的石滩构成了一幅奇艳的画卷，而远处冰川仿佛要与这片奇诡的石滩争艳，又好像为即将翻越垭口的我们送行，终于露出了全貌，但或许是距离拉远的原故，失去云雾缠绕的冰川显得如此纤细，反是浮上山顶的云雾裹挟着瞬息万变的湛蓝，喷湧磅礴，气象万千。
翻越垭口如此轻易，除了垭口上照像时脚步略感虚浮外简直无可记叙，4900m的豪气还未及酝酿已身在垭口后山谷的草甸上，但小小的遗憾瞬间就被一波幸福的巨浪淹没了，前之所见犹如透过盒子上的开口看风景，站在这个开阔谷地的一瞬，罩在头上的盒子突然打开了，于是四面八方的绝美景色铺天盖地从全身灌入，仿佛开了天眼，再没有视线的死角，这个三角状谷地如此广阔，人入其中只如蝼蚁一般，身后那道陡峭的城墙已然消失，橫贯东西的是起伏不定的由碎石土构成的高山石漠带，向下渐渐过渡为洒满紫色、黄色和白色小花的草甸直至铺满整个谷底，莫溪河从中蜿蜒而下，右侧山坡草甸绵延而上，只在峰顶留下一线石谟带，左侧峰顶勒多曼因冰川背面的角峰终于为自已讨回了公道，阳光下那片圣洁的白让盘旋四周的云雾颜色显得如此山寨，角峰下整个山坡的石漠带直泄至莫溪河边，但云雾还是用自身的优势开辟了另外的战场，它们在环绕山谷四周直至莫溪沟目力尽头的山峦峰顶纠结喷湧、连绵不绝，仿佛为蓝天加上了一个云雾画框，依然故我的只有蓝天，永远毫无瑕疵让人心尖微颤的透明的蓝，云雾们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在这张巨大的蓝色幕布下，它们东奔西突，随意变幻，阳光下，山谷中，山坡上，云影飞舞，光影斑驳，四周景物随着这明暗交替，亦是花开花落，瞬息万变，仿佛无数岁月更替在眼前穿过，于是魂魄长系于此，即使当日达多曼因冰川断裂处隐现的蓝色玄冰和莫溪沟灿如阳光的黄金花海亦只是激起了小小的涟漪，那一瞬，如高僧灌顶，忆起的又是哪一世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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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3-9-16 13:47:29编辑过]

第三天：这颗奇异的云杉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开满金黄色野花的山坡底端，或许是风的缘故，树身背风面枝叶茂盛从接近地面处向上渐渐收窄形成奇特的锐三角形，其余三面则光无一物，顶端横生的枝杈逆着风前端收束后部张扬，如一只俯冲的巨鹰，整颗树就如一面顶着鹰徽的古罗马军旗迎风招展,跟随着这杆旗帜，树木军团的前锋不断涌现，先是三三两两灌木散布草甸，紧接着低矮树丛已是渐渐连绵，而沟对面背阴的山坡早已是林木纠结，仿佛趁夜色埋伏的奇兵，回望来路，冰川和石漠带已隐不可见。穿过几片树丛和溪流，翻上一道陡坡，毫无预兆地，周围已是青冈树的世界，这些古老的生物高大而霸道，每一株都如卧地的老龙盘旋而上，巨大枝杈蜿蜒曲折如虬臂飞扬，撑起浓荫如盖遮蔽四方，在这些狂舞龙爪的笼罩下，其它树木几无生存的机会，偶见几株不同的植物借疏漏下的阳光委屈求生，只有云杉，挺着数人方可合抱的巨大树干，如笔直的长矛，刺穿了青冈王国的穹顶，笑傲天际，但也只如独斗的游侠，散落在青冈连绵无际的海洋中。这个巨大穹顶下，真正主人却不是这些遮天蔽日的大树，幽绿宫殿的无数主干和分杈，都覆满了各种类型的苔藓，苍白如老蛇蜕皮，嫩绿有青气浮动，随处披挂的灰绿松萝更是如长发飘拂，除了遍地铜钱大小的金黄落叶，青冈树撑着张牙舞爪的骨架却早已是他人嫁衣裳。在这古老的幽绿森林行进，渐渐生出奇怪的感觉，除了脚踏枯叶的悉索声，再沒有其它声音，沒有虫声、鸟声、甚至风声，周围安静如斯，整个森林苍鳞逆动、绿萝乱拂，却又鸟兽不惊、万籁俱寂，隐隐流动的巨大力量和波澜不惊的环境，不可思议的融合。
一片林间空地静静地出现在小径右侧，一头黑色的牦牛静静地走出，静静地注视了我们片刻，静静地隐入树林，肌肉贲张的身躯裹在长可及地的锦缎般服贴闪亮的纯黑裙毛下，显灵的君王，宁静安祥，威仪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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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一堆堆刻满梵文的石板叠成的玛呢堆经幡招展，贡嘎寺近了，连续四天风餐露宿，本以为已洗尽铅华，接近人迹时隐然而生的喜悦还是露出原形，山路辗转，前方青山背后，云层中隐现三角形雪白峰尖，那一刻，脑海中所有的文字瞬间清空，只余一个“高”，它是如此地高，身前直耸天际的青山在视界中仿佛隐形，仰起的头颈已近折断仍不能追随那总是压过视线一头的峰尖，它是如此地高，那浮在云端雾气盘绕变幻不定的小小雪峰，却有万鈞之力压下，只想五体投地虔诚膜拜，这一刻，天庭开启，佛光闪现，这一刻，白驹过隙，昙花一现。然后四周一切恢复原样，这时才意识到刚才看到的是贡嘎主峰，可任凭望眼欲穿，却再也无法穿透那片厚厚云雾，这时才注意到下方云层清晰可见的那玛峰，贡嘎主峰一侧山脊线约一半高度处耸起的一座犬齿状山峰，厚厚积雪沿山峰一侧蔓延山脚，另一侧黑色岩石间隔着一道道距离几乎相同的白色雪线形成一道肋骨状山脊直挂云深不知处的主峰，坐在贡嗄寺前路肩上，数着那玛峰山脊肋骨，祈愿云开，但终于那玛峰也要说再见了，云雾慢慢聚集，山峰周围的窗口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连成一片，缓缓起身，却有一些东西永远留在那块仰望云雾的地方，身后贡嘎寺古朴简陋，斑驳石条层层堆叠，都是我们不肯离开的魂魄，下山至子梅村途中，青冈树不再纠结盘绕，追着云杉一起冲向天际，遮天的穹顶化作无数苍龙，巨臂虬结，青发飞扬，整个山径两侧如贡嘎的前殿，天王瞠目戟指，罗汉怒发癫狂，共同守卫着身后神的王国，多吉的优美的歌声穿林而来，裹挟着金黄落叶和苍绿苔藓的味道掠过高高树梢，缀满七彩阳光潺潺而下，跟着这股精灵的气息，心神却又飞回山腰古拙矮小的寺院，与无数遗下的魂魄一起，参拜云端的神殿，千千万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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