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 By：2009/10/13 9:03:27 有多少生于六、七十年代的中国男人曾在少年时代梦想过这样的生活？我虽然没有一一问过，但确信不少，甚至不会少于梦想回到几百年前一袭白衣、仗剑独立秋风中的人数。其实两者是很相像的，是同样的精神在不同年景下的分头表现方式。
可是女人？会有女人在少女时期梦想如彼的吉普赛式生活吗？真的会有如花少女倚窗独嗅青梅时，却不爱红装爱武装？
在成长的岁月里，弹吉他的男孩都被视为“小阿飞”，更何况女子？
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弹着吉他自由地唱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是在1988年，高中班上的年轻外教递给我他从美国带来的Tracy Chapman首张个人专辑。十几岁的我茫然地听她低哑的声音在耳机里反复，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听听吧，我最喜欢的女歌手”。四年后，有了艾敬，她用我更容易明白的中文叙事，我也正好长大到可以迷醉于一个吉他女子的声音的年纪。
我偷偷估算过艾敬的年龄——基本是根据“艳粉街的故事”里的提示——猜测当她开始决定弹起吉他唱起歌的时候，会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从而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能量。但当我们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别扭的感觉。
她就这样弹着唱着，不知不觉十来年了。足迹越来越远，视野越来越开，唱的越来越自由。
“水牛66”是一年前就听到的，艾敬公司的宣传居然没忘给我这个离开广播已经三年的退休主持人也寄一张sample CD。听第一遍马上就喜欢上了。
显然和以往的作品不同，成熟的女人开始坦然唱出情爱感觉了，但是仍有很多小女孩的纯真在里面。不然怎么敢在看完一部“艺术电影”之后，只说“男主角的身材很好，我的心狂跳”？
看过艾敬在电视节目里介绍这首歌，反复提到那部电影给她的最深的感触：我们想要的爱情也许就像一杯热巧克力，简单而甜蜜，这就够了。
嗯，她一定就是这么想的，所以那句“你的嘴唇我的眼睫毛，刚刚好”唱的真是恰到好处。
北京的爱情也早就开始了速食化的进程，恋爱的人也正在逐步习惯对爱情存在的新标尺——在时限上低标准，在质量上高要求。它可以冷得很快，但握在手中的时间里，一定要热烫而甜蜜。我深知美国人对巧克力甜度的要求，绝对一口腻出一条人命。
对“是不是梦”的注解，艾敬说过一段精妙的话。“走在白天的纽约，刚好是亚洲的黑夜。我觉得自己是走在梦里。这个时候的感觉是，很多东西都很模糊……”
在这样似幻似真的神态里思考自己的生活，一定是很奇妙的。所以她唱着“熟悉的季节，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忽然迷失了方向，认不出眼前的目标”，于是就不断反复着“是不是梦，我不知道，是不是梦，我不知道…….”
曾经很习惯艾敬长篇大论的歌词，这次却完全没有。绝大部分的作品都简练，但不失细节。
我很莫名其妙的联想起另一个我很欣赏的民谣女歌手，其实她很有名，只不过知道她的人也许并不注意她的这一重身份。她就是在美国热播了整整十年的热门剧集《FRIENDS》中那个叫菲比的女人。她偶尔用胡乱的曲调唱出母亲的离世、继父的入狱、祖母的新男友和其他五个人的尴尬事，却往往是点睛之笔。即使她几乎不会弹一个以上的和弦，所有的歌词也不超过四句、剩下的都用“啦啦啦”凑数，但这似乎就是吉他女子该唱的一切了。
“Stupid Girl”中艾敬唱的：“扭伤了我的脚，约好了见面很是想念，可三分钟都热不了，这个城市变得很糟糕……”，用流行的形容方式来说，真得很“菲比”。
总觉得艾敬似乎浪费了一些时间和机会，她也许早该成为中国流行乐坛的一个标志性的人物，类似今天的王菲或朴树。直到某个冬夜的演出结束后，在一堆互不熟悉的人围起的饭桌上，我坐在她的旁边，以最近的距离看她一直用火红的长披肩把自己裹起的模样，突然明白，弹着吉他唱歌的女子，根本不需要那些其它吧。
唱片资料：
艾敬《是不是梦》
制作：艾敬音乐工作室
发行：星文唱片
还有些弹吉他唱歌的女子，是我一直珍视的。
台湾的流行乐坛曾经风起云涌过的“校园民歌运动”，一度造就了不少弹着吉他唱歌的女子——民歌西餐厅的老板大都不为歌手单请伴奏的吉他手，不会弹吉他很难找到驻唱的场子。不过那会儿真正自己创作的并不多，弹吉他的水准大致也停留在基本的和弦上。
1988年，台湾乐坛出现了“校园民歌时代”之后最优秀的女吉他歌手——曾淑勤。从小失去父母关爱的她，琴弦上丝毫没有校园的风花雪月，而是充满了对每一类社会普通人群的关注。
如果没有甄妮，“鲁冰花”绝对不会沦落成街头巷尾的滥情，曾淑勤唱出的厚重的泥土气息和台湾山地平民的朴实情感，也不会被电台的点歌节目播成都市人闲来无事的生日祝福。
她了解那些和她一样从山村到城市寻梦的人，所以她唱“花莲的云常飘在他心上”；她不甘心人和人之间的沉默，她问：“你怕不怕黑”、“你有什么样的苦”；她也体会着所有现代的疏离感，于是她写了“一个人游游荡荡”；她无奈于个体的人在社会潮流面前的无力，只能慨叹“时间仍然继续在走”，却用音乐给自己和他人以希望——“不再等待天堂”……曾淑勤的声音也是台湾乡土电影导演偏爱的，除了“鲁冰花”，还有“客途秋恨”、“旅人（云南故事）”等等，都有可回味的故事和贴切的歌声。
可惜在现今的市场面前，曾淑勤的内省显得太不快餐化了，所以我们只能偶尔看到她的一些精选或者现场版唱片，新作寥寥无几。好在有台湾的友人告诉我，她还在台湾的PUB里面走唱，还在弹着吉他唱自己的歌，虽然每天的听众不过几十人，但同样自得其乐，同样唱得精彩。
属于曾淑勤的最新出版物是一套收录了34首歌的双张精选集——《被遗忘的灵魂声音》，名字虽然稍显矫情了点儿，但她配得上。
曾淑勤之后有一位很校园的女孩，长着清秀的脸，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弹着吉他用清清细细的声音唱“微凉的你”、“让我想一想”、“还是会寂寞”，让身在校园或者曾在飘满吉他声的校园里呆过的人视觉和听觉都为之一亮。
她叫陈绮贞，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哲学系，1996参加“木船民谣歌唱大赛”脱颖而出得到第一名，并签约于台湾的魔岩唱片公司，从此进入歌坛。她是台湾的大专民歌创作及演唱大赛捧红的最后一名歌手。
陈绮贞没有什么深刻或故作深刻的作品，她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惊鸿一现，源自于人们对“纯情”的向往或怀念。陈绮贞用简洁的乐句、如大学女生日记般的歌词和极少技巧的演唱方式满足了我们的某种心理需求。即使在报章杂志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地谈论**话题的今天，我们还是需要一点纯粹的浪漫——属于柏拉图式的快乐和忧伤。她不是周慧敏，也不是梁咏琪，但她是真正声音的“玉女”。
最近，陈绮贞出演了音乐剧版的《地下铁》。这次她戴上墨镜，拄着手杖，一袭白衣出现在舞台上饰演一个盲女。
《地下铁》是陈绮贞的第一次音乐剧演出，据她本人形容也是“有史以来最掏心掏肺的演出”。由于紧张和激动，她在台湾出演《地下铁》第一场时哭得一塌糊涂。首演后有观众评价：“即使闭上眼睛，《地下铁》还是一部好的音乐剧，只因为陈绮贞的歌喉。”原作者几米更是对陈绮贞的表现大加赞许，称每次听到陈绮贞在地铁口说再见时，他都会有想哭的冲动。”
我从没考虑过去电影院里看几米编的简单而煽情的城市爱情，但因为陈绮贞，音乐剧的《地下铁》还真是有些期待了。
最近几年最受关注的华语吉他女生是来自新加坡的蔡健雅。
深受英美音乐影响的蔡健雅无论创作、演唱，甚至吉他演奏的才情都颇受肯定，只是唱片出得也是断断续续的，市场反应好像不太稳定，直到去年一首“无底洞”才大红了起来。不过这歌火了，反倒有点埋没了蔡健雅真正的好作品。就当是抛砖引玉吧，至少能让更多人会去听她。
蔡健雅更像是Sheryl Crow和Alanis Morissette的混合体，有畅快淋漓的“you sorry ass”、“失乐园”，也有深沉的“纪念”、“你的温度”和轻松愉悦的“好想放假”、“可以爱你真好”……一共只有四张中文专辑，却几经积累了不少佳作。
蔡健雅的好处还在于她有着一把非同寻常的好嗓子。所以她用英文唱的“It’s your chance”怎么听都比王菲的“打错了”更畅快；而她用低哑的声音翻唱的“沙滩”，相信多么喜欢陶喆的人也不会拒绝。
至于欧美乐坛，一直都不缺乏弹吉他唱歌的优秀女歌手。从Janis Joplin 、Suzanne Vega到Sheryl Crow，从Joni Mitchell 、Patti Smith到 Alanis Morissette ，还有Tracy Chapman和“玉婆”Dolly Patton ，无一不令人击节赞叹，而且各具特色。
还听过一个来自武汉的吉他女声，没什么人知道的，一个叫莫艳琳的女孩。十六岁就开始在酒吧里唱歌了，后来自学吉他和创作。去年终于有了一首创作“看海”面世，这首歌帮唱片公司迅速打红了周迅。我有幸在周迅的版本之前听过莫艳琳自己弹着吉他演唱的录音，跟周迅来势汹汹的演唱相比，清新自由了很多，有机会一定要听一下。
莫艳琳已经成品的十几首创作基本上都是这样，快乐和忧伤都清清淡淡的，没有任何侵略性，很适合象我现在这样打字的时候让它们在耳机里随意地游弋。
最近我们也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某些抱着吉他唱着“时尚音乐”的女歌手，很辛苦的对口型之余还要顾着手型。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本不会弹琴，不过是摆个姿势罢了。就像刘童在《开一半，谢一半》里写到的“把一本又一本的村上春树买回去，只是搁在那儿当盆景”一样，那些人也只是把吉他挂在胸前当成大项链而已。
不过这倒是证明了，吉他女声依然可以算成是个时尚的指标吧，起码不会轻易消失。
2004年3月《万源悦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