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蝶与毛虫——悼念张国荣标签： 随笔

准确地说，其实我并不能算作是哥哥的FANS，喜欢他，也只是从那部《霸王别姬》开始的。

一个惨黄的午后，一个小小的少年，一遍遍地重复着“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娘”。委屈而不解，倔强而无奈，泪水，在他的脸上风干成几道浅浅的泪痕。在师父一次次地重责与纠正下，那词句渐渐呻吟成“我本是女娇娘，又不是男儿郎”。眼里，似乎不再有痛苦，只剩下无光的麻木，偶尔有一点亮光闪过，仿佛尘封的枯骨，微风偶尔吹过时那点闪烁的磷光。

我看到一只毛虫在风雨中痛苦地爬行，它盲目地爬着，想要躲避着什么。它的身体仿佛撕裂般疼痛，它不知道那是怎么了，它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它只是惊慌地躲避着，逃脱着。旧的蜕在风雨中寸寸剥落，新生的肌肤无情地为它传递着风雨的威力。路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辙。蜕下的旧皮，和着泪，和着血，那是虫的痛苦，是一个死去的灵魂的呻吟。

于是，日子在过，人也在长，小小少年成长为一代名伶。舞台是他华丽的新衣，他的光彩，他的骄傲，都在这里挥散着，闪烁着。那绚丽的舞衣，那天魔的声音，将他包裹成风化绝代的佳人。光是他流动的幻体，乐是他散射的呼吸，舞吧舞吧，一舞而醉，忘了男儿郎，也忘了女娇娘。

毛虫在冰封的茧中挣扎着，在旧的蜕与新的羽间挣扎，它撕裂着自己，杀死着自己，最后在筋疲力尽中倒下……雨后的天空，一弯绚烂的彩虹在闪烁着，我看到一只妖艳的蝶颤动着双翼，舞动如一朵诡异的花。恍然如梦，蝶迷惑着自己，它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毛虫到那里去了？蝶又从那里来？它晃晃美如金丝的须，不再去想。舞吧舞吧，一舞而醉，忘了蝶，也忘了毛虫。

当看到程蝶衣扫向段小楼的幽怨眼神时，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恍惚中，只觉得巩俐真是不应该，那霸王本来就是虞姬的呀，她为什么要抢他呢？而霸王，没有了虞姬的霸王，他还是霸王吗？很久很久，总也想不通，心也就为蝶衣而痛着。

哥哥是不是也想不通，想不通霸王的无情，还是虞姬的痴狂？他是否也迷恋于那个舞台，那个舞裂霓裳、哥破天魔的舞台？自己是蝶衣，还是虞姬？

哥哥从楼上跃下的那一刻，他是否已化身为蝶了呢？是否为了蝶衣，他把自己蛹化为一枚冰蓝的茧，就为了这一刻的羽化？象一首摄人心魂的歌，在最震撼人心时断了弦。那种痛，是扎入心中不能拔出的一枚刺。纵使时光流逝，伤口已愈合，却会在某个微雨的黄昏，不经意间触动久远的痛。

2003年4月1日的午后，我看到一只妖艳的蝶在空中飞舞着坠落，那是毛虫灵魂深处的挣扎吗？我不知道。

一舞蝶衣，我为君狂！